李零
民警王小兵爱犬的程度达到了痴狂，队友送他一个绰号“犬痴”，这差点让他娶不到老婆。小伙子一看就是“暖男”类型，但人快30了，还单着，这和训犬有关。
有已婚的队友告诉他训犬民警谈恋爱的秘籍，女方问工作单位，只说在市公安局工作。再问，就说是刑侦支队从事技术工作。
那一次相亲，王小兵也没觉得会成功。相亲对象是市二中教英语的张老师。
在那家约定的咖啡馆落座后，王小兵发现张老师确实有点与其他女生不同，性格温柔，举止端庄，连学历都比王小兵高。张老师比王小兵小5岁，更让他诧异的是，整个见面过程，居然没问他是从事什么工作的。这让王小兵准备好的对答台词失去了作用。
相亲后，两人居然越走越近。一年后就步入了婚姻殿堂。
那年暑假，市局警犬基地举行警营开放日。张老师带着一群学生来参加活动。王小兵是骨干训犬员，他要带着警犬“超人”表演搜捕犯罪嫌疑人的科目。
烈日下，王小兵带着“超人”出场。当接到搜捕命令时，他向“超人”下达搜捕指令，“超人”像离弦的箭，奔跑着从破旧的门框飞跃进房间，绕过重重障碍，向“犯罪嫌疑人”直扑过去。王小兵手持警棍，紧跟其后，向“犯罪嫌疑人”逼近。在离“犯罪嫌疑人”20米左右的时候，“犯罪嫌疑人”发现了“超人”和王小兵，他举起手中的枪，准备向王小兵开枪。就在枪响的一瞬间，“超人”猛扑过去，狠狠咬住了“犯罪嫌疑人”的手臂……在场所有的参观者都惊呆了。
活动结束，张老师还呆呆地站在那里。有人问她:“恋爱的时候知道王小兵是从事警犬训练工作的吗?”
“知道，其实从相亲那天我就猜到了。”张老师说。“那天他坐在我对面，我能闻到他身上带的犬味。他做什么不重要，关键是他人好、勤快。”
周末有空时，张老师会陪王小兵在警犬基地值班。有时候张老师也学着王小兵的样子，“训导”一下警犬“超人”，“超人”居然也言听计从。
张老师怀孕那年，市局用犬任务特别多。10月，当地发生一起命案，犯罪嫌疑人砍死同村一名村民后，持柴刀逃窜到大山里。王小兵奉命带着“超人”赶赴案发地搜捕。搜捕组在大山中搜索了一天，只找到几处犯罪嫌疑人可能藏身过的草丛。他们判断，犯罪嫌疑人应该就在搜捕组的搜索路线上，只是比他们快一些。
第二天早上，搜捕组继续开始搜索。平日沉着冷静的“超人”那天特别浮躁，从上山开始，便不停地叫。到一片乱石地时，“超人”卧地作出警示反应。王小兵向前查看。突然，一人从大石头后面的树林中猛冲过来，手中的柴刀向着王小兵劈来。“超人”忽地从地上跃起，猛扑过去，咬住犯罪嫌疑人的右手臂。只听见“啊”的一声，那人和“超人”摔倒在地。队员们一起冲上去，把那人擒获。经辨认，就是那起命案的犯罪嫌疑人。
等王小兵唤“超人”一起下山时，才发现它的左前腿鲜血直流，腿上一道深深的伤口，隐约还可以看到被砍断的骨头。王小兵赶紧给“超人”做简单包扎，抱着它往山下跑去。
到了山下，带队的副支队长告诉王小兵，他妻子张老师今天早上7点多钟有临产反应，已经住进市妇幼保健院了。因王小兵在大山里搜捕，没有信号联系不上。
就在王小兵抱着“超人”往市里赶的路上，王小兵接到父母打来的电话，妻子已经顺利产下一个男婴，母子平安。
大概已经知道丈夫搜捕命案犯罪嫌疑人的经过，见到王小兵时，张老师说，我们的儿子就叫王小超吧!
王小兵沉默。点头。有点哽咽。
从那以后，“超人”退出了它热爱的训练场和搜捕现场，它会在王小兵训练新犬的时候，默默地蹲在旁边看着。
后来，张老师带着儿子王小超去看“超人”。看见他们走过来，缺了前腿的“超人”努力奔跑相迎，身体一起一伏，像一位沙场归来的战士，只在它敬礼时，才发现他少了半只“胳膊”。
大概过了四五年，有一次我去王小兵家做客。一进门就看见墙上挂着一幅照片，镜头将警犬狂奔一跃的瞬间定格。落款是:功勋犬 “超人”。
张老师见我看得仔细，走过来说:“‘超人’去年冬天走了。小兵带着我和小超参加了葬礼，它是小兵的‘救命恩人’，也是我们一家的‘恩人’。”
张老师从书架上拿起一本相册，里面有那天葬礼的照片。我看见王小兵一家三口戴着黑色的臂章，向“超人”的墓碑鞠躬。
墙上的“超人”，坚毅果敢的形象，永远定格在黑色的相框里。
(作者单位:湖南省公安厅)
